Thursday, November 7, 2013

唐英年 難忘一支酒

■唐英年在2008年任職政務司司長期間減免葡萄酒稅,令香港成為葡萄酒貿易樞紐。他喜歡葡萄酒,並於珍藏放置世界各地的酒窖,年前因發現自己無法在有生之年享用所有珍藏,於是舉行拍賣會將藏品拍賣。
唐英年和龐建貽,是本地名門望族之後,二人年紀相差逾二十載,因熱愛葡萄酒,成為忘年之交。唐不諱言,十多年前知道龐建貽開設自己的葡萄酒生意,已密切留意這個年輕人的一舉一動,他們直至多年前在一個葡萄酒活動中結識,立即成為好友,不時結伴同遊酒莊和分享佳釀。兩個對葡萄酒甚有研究的狂熱分子,世界各個產區的知名酒莊全部都參觀過,與莊主們更成為好友,葡萄酒的事他倆最熟悉。
記者:吳宛蔚
部份圖片由受訪者提供

「今年4月喝掉珍藏的1962 La Tâche最可惜,真想有機會再喝一次。」

龐:縱然每支酒都是獨特的,各有歷史,但多年來你有否喝過一支你覺得呢世飲唔返?
唐:當然有,就是今年4月到勃艮第的Domaine de la Romanée-Conti,與莊主一同品嚐的大瓶1962年La Tâche。它是當年莊主親手釀製,他早年送了我一瓶,一直存放在酒莊,品質是一流的。當時屋外只有10℃,在室內把酒倒進酒杯的溫度大概是12、13℃,我讓它在杯中「坐」一會,待溫度升至約15、16℃的最佳溫度才享用。葡萄酒雖然已經51歲,但品質依然十分好,充滿濃郁花香及圓潤口感,層次分明,餘韻充滿果香,就連一同品嚐的莊主Aubert de Villaine和Henri-Frédéric Roch都驚嘆它完美的品質。當年他一口氣只做了四瓶,喝下已後悔,因知道再無機會品嚐它陳年再久的味道了,我即時叫他再多拿餘下的三瓶出來,莊主說留待下次再請我飲。
龐:那支佳釀我當時都有份飲,那時的回甘、味道,至今依然記得好清楚,是非常震撼。這個世上是有幾支酒,飲後會令人一世記住,當時的情景、用過的酒杯、顏色、溫度一定會記住。
唐:當時唯一的遺憾是當時的酒不夠,而且你太太當時不在身邊。

「像我有多年品酒的經驗也會出錯。」

龐:勃艮第盛產Pinot Noir,舊派的人說不應把酒換瓶醒酒(decant),新派的卻持相反意見,你會怎麼說?
唐:首先,儲存方面,我喜歡用12℃,一個偏低的溫度,這樣陳年速度會較慢,我認為慢的陳年速度會令陳年過程比較好,所以大瓶一定比小瓶好。至於品嚐Pinot Noir最傳統的做法是不會醒酒,而我自己的習慣就是,舊的不會醒酒,新的才會,尤其我認為酒需要進一步氧化時。舊酒通常都會有較多的沉澱物,所以我一般會一口氣把酒倒進酒杯,讓沉澱物一直留在瓶底。最近,我請一班朋友飲了1978年Henri Jayer Cros Parantoux Vosne-Romanee,我覺得這是他做得最靚的酒,比Richebourg還要好。酒一開,我就倒了三小口給自己、Paulo及一位朋友試,試了後覺得很好,但因它是Magnum,又不可能一口氣把它喝掉,所以我認為可以先醒酒,醒酒後酒的狀態還好,但總覺得差了些,所以有時像我有多年經驗,就算試過才作決定,也會出錯。
龐:明明葡萄酒種類多,有氣泡的、有fortified(提高酒精濃度成為烈酒,如白蘭地、砵酒等)的,為何香港人講起葡萄酒都愛統稱及飲用紅酒?
唐:其實我亦好奇,因為很多人下意識都愛飲用紅葡萄酒,可能人們對紅葡萄酒較有興趣且對白葡萄酒缺乏知識。對我而言,最重要的是紅葡萄酒的品質比白葡萄酒易分辨,白葡萄酒無論是很貴還是普通的差異不大,故以前參加官式宴會,因一般都沒有美酒供應,我大多數只會選擇白葡萄酒。
龐:跟溫度有關係嗎?中國文化認為冷凍的食品對身體無益,而白葡萄酒大多要先冷凍,這是人們偏好紅葡萄酒的原因?
唐:當然有可能,但多數人享用紅葡萄酒的溫度過暖。室溫是指十九世紀的法國,大約只有16至17℃,而不是現時的廿幾度,廿幾度的紅葡萄酒其實很難喝。

「直至親身到酒窖視察,才知我所藏的酒,今世就算不停認識新朋友也沒法子喝得完。」

龐:我一生為葡萄酒做過最瘋狂的事,莫過於將其變成我的事業。在美國麻省理工工程系畢業後,我先後到過Château Pétrus及Château Cheval Blanc做學徒。
唐:我很喜歡購買一些產量少的酒,例如有些酒莊每年只產150瓶的新酒,擁有一支已經很叻,但我為了想有更多支,就一併買了很多該酒莊的其他酒,才分配到第二、三支。我在世界各地都有存酒的地方,香港就有兩個酒倉,會定期把葡萄酒的數量存入電腦,對存量是瞭如指掌,但當我走進貨倉,看到它們的真身,我也嚇得目瞪口呆,知道這一生就算不停認識新朋友也無法喝光。
龐:年份當然重要,但儲存的地點、方法都會影響酒的品質,一支1990年的酒放在廚房的角落與酒窖內,陳年後的味道分別一定很大,你可以分享一下,波爾多那個年份,在正式酒窖存的話是最適合現時飲用嗎?
唐:我自己有時喜歡飲舊酒去看看它們的發展,但不會選太舊的酒,因我喜歡酒有一點生氣。我最近飲了一支1995的Latour,它不是很舊,我飲過更舊的Latour,但1995的很好,有生氣亦有18年的成熟味道,90年代的90、95都很好;右岸98亦不錯。另外由於2003年溫度高,所以好早飲得,我有點擔心這麼早適合飲用的葡萄酒,可以陳年多久。
龐:現今的葡萄酒很國際化,很多都不用長時間陳年,酒已表現出特色,令現時很多人會喝2009、2010年約百多元一支的入門酒,你有甚麼推介嗎?
唐:我不敢隨便推介酒,但最近推介兩支給朋友,一支是波爾多右岸年產只有幾千箱的Quinault L'Enclos,它是Merlot為主,加點Cabernet Sauvignon,一箱大概數千元可以買到。以往我一定會推介Pontet-Canet,但2009、2010年已經超過1,000元一支。

「成為首個參觀Château Pontet-Canet的中國旅客,莊主親自設計一個Blind Tasting。」

龐:波爾多有分左岸及右岸,你覺得這兩個區最大的分別是甚麼?
唐:右岸的酒以Merlot為主、左岸則以Cabernet Sauvignon為主。Merlot做出來的酒比較性感,易入口、吸引人,左岸的結構複雜些,不易理解,右岸的酒就算是對葡萄酒認識不深的人都會欣賞。
龐:你覺得波爾多還有哪些小產區值得注意呢?
唐:在波爾多區,我較有興趣左岸有結構的酒。品葡萄酒是一個終身學習的過程,所以我經常試不同的酒。我比較喜歡Pauillac產區,二十多年前,我和朋友一起到Pauillac的Château Pontet Canet參觀,是酒莊第一次接待來自中國的旅客,莊主Guy Tesseron懷疑我們對葡萄酒的知識,於是拿出一瓶沒有貼上招紙的私人藏酒,要我們即場做一個Blind Tasting,考酒的年份。為了面子,我們用中文認真討論,最後猜對是1949年產的,把莊主逗得十分開心,他於是把私人珍藏的老酒,甚至白蘭地也統統拿出來跟我們分享。最後,我們當然每人都喝得不亦樂乎,差點回不到家,盡興而歸。

「以今日的標準,1855年訂下的五級制是可以改的,例如五級酒莊Lynch-Bages、Pontet-Canet都已經是二、三級水準。」

龐:1855年法國政府訂下的葡萄酒莊五級制你認為還有效及值得參考嗎?
唐:法國有幾百年的釀酒文化,當中不斷有演變。1855年,有數十間酒莊覺得需要一個分門別類的制度,令消費者更容易認識葡萄酒的品質,而設立五級制。由1855年至今,只有曾經在1973年作出過一次修改,把Château Mouton Rothschild由二級升為一級。自1945年起,酒莊每年都會邀請當代著名藝術家或雕塑家,設計酒標籤,1973年的標誌則用上畢卡索的畫作,來悼念同年4月逝去的偉大藝術家,更在瓶上寫了晦氣說話:「Premier je suis, second je fus, Mouton ne change」,意指我曾經是第二,今日是第一,但Mouton一直無改變過。以今日的標準,需要更改級別,例如五級酒莊Lynch-Bages、Pontet-Canet的品質是屬於二、三級水準,同樣有些三級酒莊亦應降至第四級。第二,右岸的酒並沒有列入名單,導致Pétrus、Le Pin、Cheval Blanc等好靚的酒被遺忘。